自从去年被逆行的摩托车刮倒后,自行车的车头就一直处于歪着的状态,想去给做个全面保养,但咨询了一下价格后,思量再三,还是没舍得,决定自己先初步收拾一下。轻轻“抚摸”着车子的每一个部件,第一次更加深刻地意识到,它已经陪着我走过7个年头了,距离上次远行已经过去6年之久了,但那些记忆却清晰可忆。

说起骑行,好像也谈不上是兴趣爱好,更谈不上专业,若要深究缘由,可能就是在不停的苟且之后,想要自由的走一走,寻一寻自己的诗和远方。

从偏居一隅的小山村走到大城市也已有10年之久了。在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中,总是不经意地非常渴望安宁。想起两个小故事。一个故事是当年我和我兄弟两个人在找工作时,我兄弟本科毕业前就考上了我们县城的事业单位,而我跌跌撞撞地读了研究生并留了校。回高中母校遛弯的时候,老师总喜欢拿我们两个作对比,更多的是遗憾我兄弟回到了这样一个节奏极慢的小山城,潜龙被困于渊。但实际上,我更羡慕我兄弟,不会像我一样这么孤独,还容易烦躁。另一个故事是前段时间和我一个已毕业的学生聊天,她说每每感受到北京的“不友好”,就想偷偷溜回西安,做梦都是,这中间的酸楚可能只有自己才最了解了。我没办法去评论,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,相对北京的工作压力和竞争力来说,我是那个站着说话的人。

记得上学那会儿,我总是喜欢坐上600路,一直到终点再返回来,蜷缩在拐角安静地看着沿途的灯红酒绿,什么都不想,只发着呆。现在,每当心中烦恼或疑惑的时候,就喜欢带上行囊,借着夜幕,骑行在未知的道路上,远离尘嚣,去追求属于自己心中的那份归属。不需在意荣辱得失,不用理会他人嘲笑、不解的目光,不必揣测人心的复杂。整个世界,没有别人,只有自己。所以,骑行好像也成为了一种宣泄,拼尽全力冲破风阻,一次又一次地去释放自己、挑战自己。透过骑行,思考着自己的人生,也继续寻找着心中的那个答案。骑得最远的就是2014年暑假从西安出发骑行到青海湖环湖了。

一路骑行,向往的是自由,但收获最多的却是孤独。刚出发时,一个人、一辆车,在瓢泼大雨里埋头苦行了五天,好像永远不知道终点在哪,也不愿去想距离终点还有多远,害怕会泄了气,丧失了所有勇气。一路上,总有妄想症似的,担心路上遇到坏人拐骗、刁难,担心不能按时到达预定地点,露宿荒郊野外,担心遇到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,担心一不小心横遭车祸等等,总会不自觉地想回头瞅两眼。当得知老付将要赶上来的时候,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,翻山越岭一天狂奔了140余公里,终于有人陪伴了,有“安全感”了。这会才意识到,一个人可以骑得更快,一群人才可以骑得更远。

付老师的耐力比我好,而我爬坡的冲劲比付老师稍好,一路上走走停停,我们始终保持着能看到彼此的最远距离。中途遇到两个从延安骑车往青海走的兄弟,一个过去半个小时了,另一个还没赶上来。我跟付老师笑着说:“这哪像队友嘛?一点都不兄弟!”费孝通在《乡土中国》里讲:“亲密社群的团结性就依赖于各分子间都相互的拖欠着未了的人情。在我们社会里看得最清楚,朋友之间抢着回账,意思是要对方欠自己一笔人情,像是投一笔资。欠了别人的人情就得找一个机会加重一些回个礼,加重一些就在使对方反欠了自己一笔人情。来来往往,维持着人和人之间的互助合作。亲密社群中既无法不互欠人情,也最怕‘算账’。‘算账’‘清算’等于绝交之谓,因为如果互相不欠人情,也就无法来往了。”骑行的路上,正是有付老师走走等等,我才一路坚持,不曾迷失。

有时候,停驻细想,其实不仅只是在骑行路上,在喧闹的城市里,在我们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在我们每天所面对的纷繁复杂中,我们也常常充满担心、害怕、胆怯和恐惧。这就像是我们潜意识的“无人区”,很多时候都对它心生畏惧,极度想要摆脱束缚和牢笼,却又不知如何突破,怎样穿越……选择远途骑行,或许就是想要释放一下自我,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、自由的自己。

可是,自由是什么呢?电影《七十七天》豆瓣短评里有人问:“景色很美,江一燕很美,只是理解不了,怎么穿越了羌塘就证明你有自由、你有勇气、你有理想了呢?”对于这样的疑问,我好像也不知如何回答。我能说的只是,当你迷茫不知所措时,当你被生活、被没有方向的远方、被过去的自己束缚时,甚至被一切别人不放在眼里的小事拽得要窒息时,我们想要寻求的无非是一个干净的灵魂,一个灵魂的安宁净土罢了。穿越羌塘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方式而已。骑行也是,与其苟延残喘,不如从容燃烧。有时候,我们更为需要的并不是束缚被放宽的随心所欲,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。

真正远行过一次后,就会发现,骑行和人生有着太多的同质性。一路骑行,我遇到过宽阔平坦的柏油路,可以让我悠然地撒开双手、哼着小曲,畅快地张望着沿途的风景,迎风而戏。也遇到过各种坡路,短的,一口气就爬上去了;看不到“尽头”的,就跟大货车齐头并进,“你追我赶”。也会遇到下坡,坡度大到不用脚蹬就可以赶上小汽车,坡度长到你就想一直这样走下去。可是,最后你会发现,你期待的只有上坡,绝望的只有下坡,因为上坡之后肯定会有下坡,那是希望,而下完坡肯定是上坡,那是煎熬。

记得在翻越六盘山的时候,天下着大雨,雨衣虽然挡住了天降雨,但里面依然闷到流水。从静宁出发,一路就在不断上坡、上坡、上坡,好像永远看不到坡的尽头。当距离六盘山山顶隧道还有两公里的时候,我绝望地停了下来。坐在路边,雨水和泪水夹杂在一起哗哗地从脸上往下流,内心无比挣扎,不停摇摆,想要放弃,想拦个私家车把我带上去。就这样坐了半个多小时,瞅着山下的梯田,脑子里莫名想起了毛主席的那首诗:“天高云淡,望断南飞雁。不到长城非好汉,屈指行程二万。六盘山上高峰,红旗漫卷西风。今日长缨在手,何时缚住苍龙?”(《清平乐·六盘山》),可能也是心情崩溃到一定程度,我居然就傻傻地站起来对着山下大声喊着那每一句诗,还一连喊了三遍。喊完之后心里仿佛畅快了很多,也多了些勇气和坚定,骑上车子再次加入到蜗牛式爬坡的队伍中默默前行。但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单纯的上坡或下坡,而是在不断地起起伏伏的路况中体味人生的波澜壮阔和跌宕起伏,这种不确定、不稳定的“折腾”可能是我人生中最讨厌的状态了。老实讲,屁股疼。面对这些不同的路况,不仅不能慌、不能急,还要保持稳定的蹬踏频率,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最省力的状态,这种生命的从容也只有在骑行中感受最明显了。
尽管准备充分,但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意外和明天谁会先到来,途中依旧会遭遇各种措手不及。记得出发的第二天,就为避让突然从树后冲出的路人摔倒,整个人前翻在地,一双膝盖都被路上的煤渣划出了长长的血痕,虽然及时处理了伤口,但是因下雨,不能很好地包扎,还必须得换上短裤将伤口暴露在外面,冻得发抖也不可避免地留了伤疤。赶到海石湾时已经是晚上10点左右了,刚停下就听说后面发生了车祸,我和付老师彼此深看一眼,暗自庆幸。走到刚察时,屁股已经被磨得走不了路了,只能迈着“外八”挪动,幸好有付老师扶着,不然连觅食都是问题。更好笑的是,第二天穿着长裤还被蜜蜂蛰了大腿,又痒又疼……虽然一路上哭笑不得,但是这份热爱却始终是昂扬的,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。

我是90后,上小学的时候会经常被老师问到梦想的问题,那时候好像大多数同学都是一样的答案,也许是跟老师的引导有关吧,不是科学家就是航天员,梦想成了通用的了。直到上了大学,我才知道一个人有梦想有多么重要,可是我好像始终慢半拍,一直也没有真正弄明白自己喜欢做什么!虽然说骑行严格意义来说,并不能算是我的梦想,但总可以算是个爱好,有了爱好、有了追求,人生才有味道。因此,我也经常劝诫我的学生:“如有你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,就一定要一直坚持下去,哪怕一路荆棘,会摔倒无数次,都一定要再次站起来,疼了不要紧,重要的是你还能够知道疼,而不是再也起不来,失去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灵魂。”

骑行的乐趣,不仅仅在于身边的风景,更在于心灵的洗礼。骑行最大的诱惑在于你确定了一个目标,然后从起点出发,心里始终想着终点的风景是多么的美。一旦上路,就再也不会回头,抬头看路在你的前面延伸,你不能跨越,但你会一点点的征服,享受胜利后的喜悦。

当我看到晒得黑黝黝骑友环中国的坚持,看到朝圣者三步一跪九步一叩的虔诚、看到公路里程碑骑友们写下的决心和喜悦,心里也就豁然开朗了,我能更加清净地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,坚定着勇往直前。

骑行与人生并不冲突,这样的人生,我喜欢!

 

附:2014年西安骑行青海湖行程安排

Day1:西安-咸阳市区-礼泉县-乾县(约90公里)

Day2:乾县-永寿县-彬县-长武县(约106公里)

Day3:长武县-泾川县-平凉市区(约117公里)

Day4:平凉市区-六盘山-隆德县-静宁县(约106公里)

Day5:静宁县-会宁县-定西市区(约140公里)

Day6:定西市区-榆中县-兰州(约108公里)

Day7:兰州-海石湾(约107公里)

Day8:海石湾-民和县-乐都区-平安驿(约80公里)

Day9:平安驿-西宁市区(约40公里)-乘车去塔尔寺

Day10-14:西宁市区-青海湖环湖-西宁市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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