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天的光阴就这么逝去,每一次的感叹都在消散。这一路的讶异不断汇聚,却又在现实的消磨中平淡。这是我的登山,也是我走向康复的路。

 

三年前,我信誓旦旦,一定要去登山。今年如我所愿,老朋友还记得我,拉我组队,万分感激。原本新的朋友相约同行,但世事不尽人意,流落各地分隔千里。此行既是幸运又是不幸。

 

大部分时候无信号的山上

 

行前是三个月的训练,选了这个活儿,我觉得很开心,因为这是和大家接触最多的一项任务。寂寞在家的我总想有人陪着一起锻炼,所以最开始做训练计划的时候就考虑让大家尽可能的多接触。视频,通话,请假,都是手段。纪律是一根准绳,让队伍齐心。预备队的一个月我总是很担心,这种体能居然还登山(虽然我也一样)???

 

正式队一划开,形势就明朗了,大家纷纷要求加练,当然是满足你们喽!正式队的训练计划我抛弃了自游人多年的老版,自己捉刀做了起来。因为老版计划枯燥平直,而且不尊重运动规律,所以我想做更有变化更能全面锻炼体能的计划。

 

首先跑步,LSD退居第二位,变速跑为主,亚索800和T跑为辅。当然一开始把标准划得过高,调整了几次才落地实行,还是不专业啊。其次力量训练,刺激肌肉,以综合核心力量训练为主,四肢训练为辅。无氧的比例并不大,因为增肌并不是主要的目的,更重要的是肌肉的耐力。变式波比是我最喜欢的动作(虐死了),这也得到了狗哥的专业认定,即变速跑和波比是心肺训练的极佳手段。每周三次的规律训练有些少,所以增加了不受控制的攀登和有氧训练。负重攀登,最好是在野外一天,模拟高山行进;有氧则是为了调节运动乐趣,顺便减脂。这块水的能淌出来,线上训练的无力就在于此。

 

日常小组力量训练

 

计划做了出来,执行方面我认为前期尚可后期乏力。因为六月期末横叉一脚,很多人中间松懈了,虽然难免,但我还是觉得不该。训练应是队员份内的事,而非我的监督责任。七月气候很不好,不是高温就是大雨,每天从全国各地发来最新消息(xx又不能训练啦!)所以不能把队员逼的太紧,毕竟我自己都中暑好几次,而且伤痛也逐渐出现,所以保守训练吧。从最后的训练数据来看,三个月的训练还是效果显著的,短距离速度上来,长距离可以坚持(存疑),力量上了一个层次,整体形势向好。

 

六老师与小姨妈

 

我自己的训练效果其实并不满意,因为五月自驾,六月腰伤占用了很多时间,再加上一年养病的烂底子,体能仅能恢复以往七分。出发前又偏偏感冒,又削减一分。一口咳,一头晕,这是成都三天的记忆。进山之前我的预感很不好,甚至在车上就有乌云罩顶的压抑感,前路彷徨,不知去向。可是进山后,一切忧愁像是隔在进山铁门之外。我看着脚下,一步步在前进。疾病似乎终于剥离了大脑,尽管一路都在小心用药,可是病人的感觉消失了,手脚心境都在掌控之中。

 

第一天的穿越丛林让我极为疲惫,或是因为前半段负重过大,或是因为感冒让人乏,饭后开会我感觉灵魂都累的不灵了。其实当晚的调整幅度很大,主要是行李的整装驼运问题。队医的工作此时也导入正轨,血氧温度,伤情,体力,三个问题,队医组问的乱七八糟,我也有心无力自顾不暇。好在三围和小姨妈帮了我很多,否则局面更是难堪。

 

第二天进入高海拔的贡嘎寺和大本营。贡嘎像是磁场一样吸引着我,又到了雪山脚下。此前心理咨询时被问到,为什么如此向往雪山?我曾经以为在尼泊尔就得到了答案,那时对着鱼尾峰哭着问,我是否还有希望,雪山没有回答,但带走了我的绝望。这次不同,那种誓要如愿的决绝不再了。

 

 

下午大本营的过节点很有意思,狗哥更有意思。第二天上C1,队伍顺利出发,我的东西分散在兄弟们的包里,轻松的我甚至还能蹦哒两下。但高反的河妖,老保和阿狸就很艰难了,他们话渐渐少了,饭也吃不下,烦恼自己的高反。我想帮他们缓解,可是没有速效药,只能自己扛。在C1之前,我们路过高山草甸,美的像《海蒂与爷爷》,童话的烂漫近在脚下!到了C1,大家高反的更严重了,呕吐,环绕型头痛,腹泻,发热。好在有狗哥定心,我这种赤脚医生面对这阵仗只会说多喝热水,吃点东西慢慢来(其实也只能这样)。但狗哥教我的很多高山医疗知识非常有用,例如不能在高原久睡,不能在行进时喝葡萄糖,一定要吃饭。

 

 

当晚我辗转反侧,心里很难过,因为不知道上了雪山病情会如何。可是我好不容易来这里的…但如果我中途下撤浪费一个教练,那么一旦再有人下撤就会牵连一半的人。那么保险起见,我还是留守。决定是起床后做的,我也和大家一起吃早饭,整装备,帮帮忙,但其实是恋恋不舍。送别了一线灯光,我独自待在帐篷里,这才醒悟过来要面对什么。

 

远远的响动,近处的脚步声,有什么抽动了风绳挪动了石块。黑暗是我最害怕的场景,独自面对黑暗是吓哭我的必杀技。我时不时打开音乐,只为了让外面的东西知道我不是一个人。三点多我实在受不了对外面未知的恐惧,终于踏出了帐篷,我想,不如直面我所恐惧的吧!拉开帐篷,走出一米,回头居然还能看见山上的灯光!立时对讲机响了,七秒问我怎么回事,他们能看到我。原来能看到我啊,原来我不是一个人。短短的对话驱散了恐惧,我知道你们还记得我,我也等你们平安回来。

 

C1留守帐内的依靠,对讲机,水杯和睡袋

 

回到帐篷我就入睡了,六点醒来忽然听到山上的呐喊,七秒回电,说很累,要走不动了。我听出了体力耗竭的疲倦,无奈只能言语出力,一再加油。再等等,八点,登顶了!!亲耳听证了我们的结果,这是我的幸运!唤醒的神经带着腿脚四处走动,爬上高高的南坡试图望向你们。九点,阿狸下撤回了营地,了不起的女子啊!十二点,一点,两点,大家陆陆续续回来了,精神状态都很好,只是身体极度疲乏。喝了鸡汤,修整睡觉。最晚下来的法海,老保,六七,三围,受了很多苦,尤其是三围。偏偏时间太赶,我们很快拔营离开了。匆忙下到大本营,后面一半人深夜雾中赶路,溪深水冷,人困马乏。夜晚我们在雾中看到头灯的光终于放下了心。

 

本营的夜本该欢快安宁,可是我折腾了一夜睡的很糟糕。究其根本是我的不甘在作祟。不甘缺失了一段最珍贵的集体记忆,不甘没有亲赴雪山一见贡嘎真容,不甘被疾病拖累躯体却让精神如此痛苦。这次见到雪山,我在想什么?我在后悔,我要面对遗憾。雪山的遗憾我可以在明年弥补,这是触手可及的机会。可是更大的遗憾是去年病中亲手放弃的机会,宝贵的升学机会。而今无法面对的是现实,不敢看现状,恐惧将要面临的加倍困苦。但是在山上我走出了帐篷,看到了黑暗中的一切,也看到了一线光明。但是下了山我没有记忆却仍与你们为伍,遗憾的事情尚有转机。这个难解的心结,似乎要打开了。

 

 

九月,我想去北京,要恢复正常的生活,愿我们再聚首,再入队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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